今人或以张辽历事四主而鄙其为人，予则谓不然。彼谓四主者，丁原、董卓、吕布、魏武也。予案，辽初事丁原，以武力过人为从事。是时群雄逐鹿之势未成，汉室正统犹在，是辽、原皆汉臣也，未可曰主臣之分。且夫辽时亦为大将军何进所使，固非建阳腹心也，比建阳败时，辽已去并州久矣，何言畔焉？至于董卓进京，以阴谋得持汉帝，当是时也，屈膝而事卓者，所在皆是。以允、彪之名，攸、诩之智，尚不能免，岂独辽哉？时卓拥少帝，而辽年方弱冠，官不过尉，以兵属卓，理之所在焉。
予以董卓败死之日，即群雄割据之时。而辽所事惟二主，其一即吕布，前则为汉臣也。张辽之投布也，予度之者或有三，一因弑卓救民，二因旧日同僚，三因慕其武勇。吕布为人，善战无前，而少方略。《魏志》本传所载，布尝以辽为鲁相，《通鉴》云辽为北地太守，所以知布任辽多以文职。而观辽后为魏名将，多以勇闻，则未必下于布也。而布所亲者，皆成廉、魏越之徒。时布军中之将，以高顺为最，而布虽知其忠而不能任，固知其不善用人焉。顺犹如此，况于辽乎？陈琳檄云：“张辽侯成，率众出降。”然观司马彪《九州春秋》所载，陷布者实侯成等人，未语及辽，予疑辽实为城陷后方率众以迎魏武也。且《英雄记》云，布“爱诸将妇”，岂知“诸将”之中独无辽哉？韩信胯下之辱，管仲囚中之日，终不忍一时之节，而成王霸之业。辽虽不及二子，亦欲投英主以成功名，其降于魏武，虽非尽节，情之所在焉。
辽既为魏将，得以逞其智勇，说昌霸，斩单于，登天山，战合肥，皆足以显名。其临阵所为，可谓不及生死，直欲以马革裹尸以效知遇之恩，怎见其不忠焉？虽然，今人以其背布迎操，非忠贞之所为而毁之，亦无所辩。本非忠节之行，既已为之，则不免为后人所污，宜哉。而更有人以陈寿善褒魏人，且载辽本传甚备而无一言与之，遂言寿夷辽为人。予以为大不然。但观辽同传之乐进，一生无贰志，每战必先登，忠勇如此，而寿但云“以骁果显名，而观其行事，未副所闻”，岂不怪哉？